白日里的世界总是清清朗朗,少了弯弯绕绕的隐晦,大多数人的眼里,一切是那么和谐美好。
殊不知,黑夜中的故事,犹如魑魅魍魉,影影绰绰,更显神秘。
这故事的雏形,在暗夜的包裹下,像一张猩红的口,一点一点的张开。
第一章浮出水面
01.快件
年9月,省公安厅禁毒总队向洪湖市公安局禁毒大队转发线索:一宗可疑物品将通过快递寄往洪湖。
民警通过研判,发现收件人姓名、地址都是假的,而收件人号码也是冒用他人身份证件登记的。
九月十六日,周六,初秋的阳光不再炙热。早上八点多,民警在收件地址--玉沙路玫瑰家园小区大门四周布控,让快递员打电话,对方迷迷糊糊地说:“还在睡觉,起来了再联系。”
这可苦了民警,不知这家伙何时起来啊?为了不影响快递员工作,只得跟着满街跑。直到十一点半,快递员接到电话,收件人要求送到宏伟南路邮政储蓄银行处。
民警先一步赶到,车停在人行道,人员分散在四周。
快递员来到后,打通电话,对方答复“来了”,可没看到周边有人接电话。
过了两分钟,一个人骑着一辆灰色电动车,径自停在快递员的三轮车旁。那人是从对面柏枝一巷出来的,身高约1.72米,瘦瘦的,一头卷发,身着白色T恤衫、蓝色休闲裤,脚穿人字拖鞋,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。
趁来人从快递员手中接过物品时,民警迅速将其控制。民警当街打开包装,发现是一个小的铁器,没有说明书,用途不详。然后带到办案中心,查明其身份是峰口镇的陆勇,年5月出生,在武汉从事服装加工。
民警询问物品的来历、用处,陆勇始终保持沉默。于是,对陆勇提取尿液后检测,呈甲基苯丙胺阳性,因吸食毒品被处治安拘留十五日。事后查明陆勇是替堂弟陆小峰取的快递,当时他也不知道快递的是什么物品,拘留释放后陆小峰才告诉是用来制毒的工具。
陆小峰身高约1.83米,高高瘦瘦的身材,加上一头卷发,颇有明星范。他出生于年12月,高中时,父亲见他实在读不进书,参军年龄太小,就托人将出生日期改为年8月,于年到北京武警部队服役,年退役后去上海务工。年回洪湖与早恋的初中同学洪秋修成正果,之后在洪湖市经营网吧。到了年,接着去武汉务工2年,年回洪湖后一直无业。
年出生的洪秋,身材苗条,面容姣好,是个耐看的女人。初中毕业后一直从事理发美容,也经营过网吧,是个颇有事业心的女人。洪秋的父母一直做着种子生意,姐弟五个,她是排行老三的女儿。
年,洪秋无法忍受整天沉溺于毒品、赌博的陆小峰,加上婆媳不和,多次吵架,还经常挨打,以死相逼签下离婚协议,但净身出户的陆小峰仍赖着她,后躲到武汉也没摆脱。儿子由爷爷奶奶带着,直到孩子就读初中,深感无力的陆小峰父亲时常劝洪秋回来带孩子,事业刚稳定的洪秋终究舍不下儿子,还是于年底回来了。过了一年,终于将陆小峰赶出,在外租房。年洪秋在茅江兴业小区弄到一套廉租房,刚装修好,无钱租房的他,搬进去了。
陆小峰父母对他早已伤心透顶,却非常喜欢洪秋,尽管已离异,还是一直把她当作自家儿媳对待。
洪秋一面照顾着儿子,一面开了间美容工作室,还做着微商,养家糊口。
其实,洪秋对陆小峰的感情,旁人真是难以理解:陆小峰把她父亲的一辆雷诺车骗去抵押给别人,没有还;要钱给钱,要房给房;托她办事,也不拒绝。两人的关系仍然藕断丝连。
02.检举
年3月,乍暖还寒。
在新洪路渔具厂宿舍大门外,突然多了几个陌生人,他们或蹲在路边,或坐到车上,看似无所事事,目光却紧紧盯着进出人员。
这些人是来自湖南省岳阳市公安局的禁毒警察,他们正在办理的一宗毒品案的上线--孙俊及同伙租住在此。
孙俊是峰口人,年出生,身高将近一米八,体重过两百,戴着一副高度眼镜,显得斯文。年轻时在当地地下赌场混,后来以贩养吸,因峰口是个乡镇,为了扩大生意,跑到城区来。年3月刚有起色时,被查获。出来歇了几年,到了年又重操旧业。当年被我局立案侦查,但因其上线频频出事,一直未有时机收网。
4月2日,我局协助岳阳市公安局抓捕孙俊,当场查获毒资、毒品若干。命悬一线的他,交代现场查获毒品中的颗麻果是陆小峰制造的,企求以此保住性命。
6月11日,岳阳市公安局将陆小峰涉嫌制造、贩卖毒品的线索,通过内部渠道传递给洪湖市公安局。
湖南省平江市市郊,一座被推平的小山,赫然矗立着排排房子,高高的院墙上布满铁丝网。
这里是一级看守所——平江市看守所。
年7月5日,从一辆挂着湖北牌照的警车上下来两名警察,他们是为了进一步落实相关情况而来提审孙俊的。
此时,孙俊已是满头银发,据说是进看守所第三天开始发白——怕掉脑袋急的。
面对民警的细致讯问,孙俊回答的更详尽。让人觉察到孙俊不仅仅是要立功,更有报复陆小峰的企图,因为他们兄弟二人骗了他一百多万元而耿耿于怀。
审讯结束,孙俊临走时,突然朝民警深鞠躬至膝部,起身后双手合十,说道:“大恩不言谢!”之后,拖着脚步慢慢离去,铁链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音。收拾物品的民警,一脸懵逼,摆头叹息不已。
孙俊知道,家乡来了警察,他的愿望终于有了寄托。
根据初步调查的情况,洪湖市公安局于06月27日将此案立为“6.11”制造毒品案进一步侦查。
第二章:初次尝试
03.初试身手
年6月,陆小峰在“陌陌”上认识了一个咸宁女子,她应邀来到洪湖。
在陆小峰租住的爱国路天际华府屋中,二人一起溜麻果时,她教他在一澳门网站上赌博,刚开始小赌,后加大筹码,很快输了20多万,之后又在其他网站上输了十几万。
身陷泥潭的陆小峰,不能自拔,负债累累。
此后的一天,在陆小峰的租住屋,黄毅、罗亮二人再次来跟他一起吸毒。
33岁的黄毅,生的圆圆滚滚,身材不高;在城区开着一家大型餐馆,生意兴隆,平常老婆照看生意,他也没多少事,时常跟朋友吸毒打花时光。罗亮是其侄儿,时年29岁,身材魁梧,彻头彻尾一个混混。
三人“飘摇”之际,陆小峰突然说:“我在网上赌博输了几十万块钱,要是还输十几万块钱的话,我就走绝路去制作毒品的。”
黄毅带着疑问:“你是不是会做麻果?”
“我会做呀,以前有个朋友专门教我了的,我还做成功了。”
其实陆小峰根本不会,只是之前听哥哥陆大峰讲过在缅甸看到别人如何加工、制作毒品麻果;此外在一家“佤邦香料”网店购买香料时,对方告诉过他制造麻果的工艺,但一直还没有试过。
医院职工,辞职后年就到武汉贩卖毒品,做的顺风顺水,赚钱后给了陆小峰二十万。年4月陆大峰从缅甸组织一批毒品到武汉途经荆州时被查获,也断了陆小峰的经济来源。
黄毅离开后,陆小峰决定试试。买来材料后按照“佤邦香料”网店客服教的制毒方法,用电饭煲制作出了10克左右的麻果粉末。叫来黄毅、罗亮,拿出粉末,放在锡纸上烧,却总是溜不动。看着黄毅异样的目光,纳闷的陆小峰赶忙咨询网店客服,才知道是把一种行话称作“面粉”的辅料误用为食用面粉了。尽管如此,陆小峰仍信心满怀的对黄毅说,一定能做成功,只是缺资金购买辅料。
半信半疑的黄毅问:“你确定能做出麻果来?”
“这个香味你闻的到,有了辅料肯定可以做出来啦。”
黄毅试着问:“要多少钱?”
陆小峰说:“一万二吧”。
这点钱,对黄毅不算什么,当即给的陆小峰了。
陆小峰很快买来辅料,制作出了10克粉末。
黄毅尝过后,满意的说:“这东西好,吸得还可以。”
一旁的陆小峰,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
04.紧锣密鼓
此时闲得无聊的黄毅也想找点事做,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制造毒品麻果,由黄毅出资二十万,并将自己在柏枝村的私房楼顶作为制毒场所,陆小峰则负责购买设备、原料、制造。
黄毅的房子位于柏枝村一条巷子的尽头,是一栋两间三层的私房,底下一层作为车库和堆放杂物的仓储,二楼一家三口居住,三楼岳父母住着,楼顶砌了几间小房,餐馆的员工住了一间,其余空着。
于是,陆小峰紧锣密鼓的从孙俊处购买来原料“水”,按照“佤邦香料”网店客服的指导购买辅料、工具。陆小峰在“佤邦香料”网店客服通过QQ视频、语音、文字聊天等方式手把手的指导下,与黄毅、罗亮共制作麻果三次,制作出麻果1万余颗。其中1万颗烤糊了,重新粉碎成粉末存放着,其余1千颗被黄毅拿了出去卖,却没人要;另送了50颗给孙俊吸食。
“佤邦香料”网店其实是一家打着教人做麻果旗号骗他人高价买制毒辅料的黑店,等陆小峰明白时,已经去了十万多。
其间,陆小峰还找来战友秦升,同学刘晨、贺杰,朋友汪辉,堂哥陆勇等人帮忙打下手、品尝成品。
这些人,可谓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。
秦升,年1月出生,洪湖市茅江街道人,高中毕业服役,与陆小峰是战友,退役后获得武汉大学本科学位,年后到北京工作,已婚。父亲在武汉办厂,家境殷实。因在北京、武汉买不到毒品,时常趁假期借到武汉看望父母时偷偷摸回洪湖,与陆小峰等人一起吸毒。
刘晨,年2月出生,洪湖城区柏枝村人,与陆小峰是初中同学,白白胖胖,戴着副眼镜,显得斯斯文文。年起在一家商业银行做厨师,刚刚按揭买了辆越野车,陆小峰常借他的车用,给点毒品吸。
贺杰,年2月出生,城区柏枝村人,也是陆小峰初中同学,绰号麻雀,黑黑的皮肤,经营一家牛肉面馆,也是常跟着陆小峰“吃向边”(洪湖方言,指混毒品吸)。
汪辉,年出生,城区柏枝村人,初中毕业后到处打工,年后回到家乡,合伙开了家网吧。年通过朋友认识陆小峰后,陆小峰常找他借钱;二人也常一起吸毒。
屡次失败,令黄毅非常恼火,逼陆小峰归还本钱。
05.另谋出路
年9月的一天,精明的黄毅提议陆小峰找孙俊借钱,而陆小峰觉得孙俊不会轻易借的,黄毅则建议他拿点“有说服力的东西”。于是,二人为了获得孙俊的信任,决定麻果不做市场上广为流通的红色,而做少见的绿色。
此时孙俊常住在新堤贩毒,是年在新洪路与王冬林合伙开宾馆时,通过王冬林认识了时常住在那的陆小峰。宾馆水电、电脑设施出了故障,陆小峰总是热心的修理,不要报酬。加上孙俊与陆大峰熟识,对陆小峰印象蛮好。
二人做出50颗绿色麻果,陆小峰正顾虑如何交给孙俊时,恰巧他打来电话,说老婆车子坏了,过去帮忙看看。陆小峰连忙带上麻果赶过去,车子弄好后,陆小峰趁孙俊上车时把麻果塞给他,孙俊推脱后对他说:“到我住的地方来谈。”
陆小峰跟着孙俊来到其租住在柏枝的私房,拿出麻果递给孙俊。
孙俊接过麻果后看了看,以为是向他推销的,问到:“这是哪里弄来的?”
“我在搞研发,这麻果是我自己做出来的。”陆小峰得意的回答。
“鬼扯吧,你还搞得出这东西来,我搞两颗试哈看。”孙俊惊讶不已。
陆小峰连忙给孙俊烧了两颗,孙俊吸食以后,肯定地说:“像是那么一回事样!”
陆小峰高兴地对孙俊说:“现在我技术有了,就是冇得资金。”
孙俊饶有兴趣的问:“你搞这事需要多少钱?”
陆小峰回答:“买设备、原材料,一起要20万左右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哈,20万这么大一笔数目,你要是东西做不成功哪么搞?”孙俊疑虑重重,盘算得失。
“这东西你看得到,就是再差,还可以当小果子(质量较差的麻果)卖,也不会亏本。”陆小峰试图打消他的疑虑。
孙俊想了想,答应出资20万元制作麻果。
陆小峰高兴的手足失措,待平静后信心满满的对孙俊说:“我做出来的东西,到时全部往恁拿(洪湖方言,您)这里交。”
陆小峰拿到钱后,首先想到的是还债,其中还了黄毅10万,前妻及汪辉共3万。再用其余的钱买来原辅料,跟黄毅在他家制毒。可因温度过高,材料挥发了一半,剩下的一半继续做出半成品时,黄毅放在锡纸上面一烧,试吸了几口,惊叹:“咦,儿啊,这味道到位了,比街上的所有的麻果都好些,快点干,要加快速度!”
陆小峰也试了几口,觉得味道确实满正(洪湖方言,不错)!
喜不自禁的陆小峰连忙撮了一小勺粉子拿到孙俊租住处,孙俊溜了一口,眼前一亮,直接改称呼:“峰哥,你这不得了,这要发大财了。”
陆小峰是受宠若惊,惊喜连连。
孙俊说着一口气把粉子全部溜完了,还嘱咐陆小峰:“要加快速度,以后发财就靠你了。”
由于当时陆小峰与黄毅都太兴奋,就加快了进度,导致火候不够,做出的颗麻果味道都还可以,但是在锡纸上面烧的时候总是冒泡,不经溜。
起先黄毅把这批麻果拿了颗左右出去卖,但是外面都反应不好,退了回来。
然后黄毅就要陆小峰把这颗麻果提到孙俊那里去,孙俊吸了两颗后,恼怒的说:“这和前天拿来的完全是两样东西,烧起来像放焰火。”
陆小峰解释:“因求速度,马虎大意了,搞的质量没跟上来,恁拿找地方能低价处理就低价处理,能挽回点损失就挽回点损失,下次我保证做好,恁拿一次就可以回本了。”
孙俊埋怨道:“兄弟啊,我哪里还有那么多钱掺合你这鬼事,你这是无底洞啊。”
陆小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低着头没有做声,吸了几颗孙俊手里的好麻果,满怀愧疚:“这个事情确实有难度,还有点技术我没掌握好,下次一定搞好。”
孙俊不耐烦:“还哪里有下次,你自己看倒搞去。”也没有逼陆小峰还钱,他不好意思就走了。
(未完待续)
注:文中人物均为化名。
水乡缉毒纪实(长按下面